一些題外話#
寫下這個標題的時候，忍不住又聽了一遍陳綺貞的《旅行的意義》。
勉強說出 你為我寄出的每一封信 都是你 離開的原因
你離開我 就是旅行的意義
雖然這首歌聽過了無數遍，但好像這是第一次仔細讀歌詞。然後就發現，非常非常有共鳴。就突然很想查一下陳綺貞的 MBTI，果然也是 INFP......
旅行帶給了我什麼#
準確來說，我想探討的不是旅行的意義（只是很喜歡陳綺貞的這首歌所以借用一下標題）。因為對我來說，旅行的過程就是在創造一種生命體驗的過程，旅行本身就是意義，正如生命本身就是意義一樣。我想探討的是，旅行帶給了我什麼。
可能自從知道「讀萬卷書，不如行萬里路」這句話起，我就對遠方充滿了無限的想像。而今雖然來日方長，但也算是行了萬里路。回過頭來看，行萬里路確實塑造了很多今天的我對世界的認知。我有了更多的底氣去承認自己的渺小和無知，也放下了很多 ego，更少地害怕別人的嘲笑（簡言之臉皮變厚了）。旅行讓我更包容開放，更尊重世界的不同。
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的規則，沒有那麼多不可挑戰的東西，沒有那麼多的理所當然，沒有那麼多自以為是的高傲和嘲笑。
比如一套關於所謂美醜的定義，不過是在特定文化裡才有意義，而「文化」，只是對一些人聚在一起之後就會發生的東西的概括。這個世界如此的不同，有的地方的人喝熱水；有的地方的人喝冰水，有的地方的廁紙必須仍在馬桶裡，有的地方的廁紙只能仍在垃圾桶裡；有的地方車輛靠左行駛，有的地方靠右行駛，還有的地方車輛靠左行駛但是行人靠右行駛；有的地方人們熱情奔放，有的含蓄內敛...... 如此多的不同，沒有誰就比誰更高傲了，沒有那麼多的對錯，只有一定程度的入鄉隨俗。
不止於此，隨著閱歷的累積，對這個世界背後運行的邏輯有更多的理解，會更有一種涼薄之感，少了些聖母情懷，更相信天道無情。對於一些所謂「美好」的東西有更多的不屑和敬而遠之，而對一些「醜惡」的東西也有更多的包容和新的理解。
讓我嘗試更具體的解釋這一點。「人情世故」大概是所有中國人都不陌生的詞語，很長時間以來我都會覺得這是一種封建糟粕，是集體主義的迫害。一提起人情世故，我滿腦子都是阿諛奉承、溜鬚拍馬、行賄受賄，我羨慕傳說中那些按照清晰規則辦事的社會。但是現在逐漸理解，不過是不同的社會有不同的形態和不同的規則罷了。不是一定送禮才是人情世故，交朋友、開派對、飛葉子、請客吃飯、甚至一起喝咖啡，這些都是人情世故的形態。而甚至可能更糟糕的是，你感知不到你需要去「送禮」來爭取一些資源，是因為實際上屬於的你的資源已經被階級固化的形式提前掠奪過了。現在的我更傾向認為，如果一個社會你覺得它不講人情世故，一定是因為它遵守了另一種你現在還不理解的規則，而你需要找到它，學習它，這就是入鄉隨俗的過程。天道無情，這無關對錯，只是規則而已。
雖說是旅行讓我變得更包容開放，但這不是全部。必須承認同時我變得更傾向嘲笑那些不寬容、偏執、高傲、自以為是的人，不止於此，我還嘲笑那些身處 privilege 而不自覺的人，那些為了政治正確而政治正確的人，那些道貌岸然的虛偽的人。
我似乎又反過來站在了一種另一種道德制高點上。我希望我不是。我試著學習用無所謂的態度去應對偏執與狹隘。
生來的背負#
如上所述，旅行無遺開闊了我的心胸和眼界，也許引用時下很流行的一句話，可以說，透過眾生百態我看到了「人生是曠野」。但很遺憾，這不是事實。世界很寬廣，但同時也很固執。每個人生下來有一些與生俱來的東西，有人叫它包袱，有人叫它使命，也有人說是責任，它們會伴隨我們的一生。
比如在西班牙，似乎這裡的華人就一定會開酒吧百元店，孟加拉人印度人就會開小商店，而非洲人總是在擺地攤。在一些特殊的歷史背景下，固定的人種天然好像就有了固定的工種。宿命般的歸途。
以前我總覺得一個人的身份認同是由自己決定的，但很遺憾，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是如此一廂情願，如果你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，不管你出生在哪裡，不管你拿著哪國的護照，You are always Chinese. 但同時你可以是美國人，或英國人，或新加坡人等等等，身份認同本來就是很複雜的事情，如果在一個相對包容的社會裡，大家完全可以接受這種複雜性。
之前看到一些新聞說，西班牙一些「叛逆」的華二代不願意接受父輩的百元店酒吧。一方面我認為年輕人血氣方剛，不想闖出自己的天地才有問題，但另一方面又暗自嘆息，有些宿命，不是一句不想不願意就可以擺脫的，打破一些東西要付出的代價是無法估量的。
而與此同時，我也更理解傳承的意義。以前一直以來都被自由獨立平等的精神所吸引，我不喜歡總是為子女奮鬥的中國父母，我也不喜歡不得不花父母的錢的自己。我總覺得父母與我不過是恰好有一些生理聯結。但很遺憾，這不是事實。事實是今天的世界就是由一代又一代人的托舉才走到了現在。而幾千年來可能也只有一兩個例外。不管是鋪好的路，還是留下的爛攤子，都是先輩們一代一代創造出來的，而後輩們生來就只能承受的。是先有了大航海時代積累了足夠多財富的先輩們，才有了今天所謂第一世界的公民；是先有了那些背井離鄉辛勤勞動忍氣吞聲的華一代，才有了散落在天涯的華二代們。
自由獨立平等，這個世界沒有這樣的樂土。如果有上帝的話，死後我們是平等的。但是很遺憾，沒有上帝，死了就是不存在了。
關於自我的反思#
回過頭看這些年世界觀還是變化了很多。可以說是增長了智慧，也可以說是被世界磨平了棱角。無所謂怎麼說了，總之確實變化了很多。
「這個世界沒有對錯，只有不同。」曾經我聽別人說這句話時，嗤之以鼻。我心想，這個世界當然有對錯了，錯就是錯，怎麼能那麼輕易的包裝為不同。但現在聽到這句話，只是沉默。質疑、理解、成為。
當然，對錯還是有的，只是我思考的越來越少。比起世界應該是什麼樣，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去理解世界現在是什麼樣上。這個世界有對錯，但成年人不做改變，只做選擇。用腳投票的同時，時刻記著永遠沒有完美的答案。
儘管曾經在一堂哲學課上，老師說，「這個世界是什麼樣不代表這個世界應該是什麼樣」，那時我也心潮澎湃。可現在只覺得，我不過是渺小的人類，而非聖母，我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，也沒有資格去審判什麼。
我有些迷茫，如此看待世界似乎過於消極。這不是我想要成為的模樣。我想要已識乾坤大，猶怜草木青，我想去欣賞人可生如蝼蚁而美如神。在絕望中尋找一線希望是美的嗎？
可也太過痛苦。
知識是一種詛咒嗎。
少年，禁止過度思考。